貪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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貪念
第二日，柳姝青同王筠作別 ，早一日離開了常州。他們慢些，自是該先行一步。
分別時，王筠在度問起做布坊一事，她想了想，未急著決定此事，只道往後與她通書信。
那日王筠笑著同她說：“我興許不會一直待在此處。”
“你這是打算去別的地方看看，還是有了終意之人 ？”柳姝青看她如此，不免有些好奇。
“想去別的地方看看，總不能一直拘於一方天地。至於成家一事，黃了三回 ，如今看開了許多，覺得比起賺錢，婚事於我不太重要。錢財乃身外之物，卻是萬萬不能沒有之物……”
說起婚事，她笑了笑，嘆了一息，也不知是無奈與妥協還是怨自己如今才想明白。
若說以前的王筠有嫁人相夫教子的心思，如今經歷諸多事，心境應當有所變化。如今手上的事經營得挺好，若真在此時成家未免有些可惜。
她因王筠這番話眼前一亮，同時也暗暗松了口氣。“也是，若有足夠的錢財，要何姿色的男人沒有。活法那般多，也不是非得成婚生子……”
聽這比自己還要大膽的言論，王筠眸眸中又喜又驚奇，與她相視一眼，見她一臉正經沒說玩笑的意思，當及掩唇輕笑起來，打趣著說：“六娘說的到與旁人不同，他們都勸我在尋任夫婿，生幾個孩子，安安心心做那管家大娘子。你到好 ，竟直接教唆我不婚不育養男人。”
“此番言論當真離經叛道，不過，沒準我會有這一日……”
王筠想著成家孕育子嗣一事隨緣，原還怕柳姝青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違常理 ，沒想到她不僅讚成，還想得比自己大膽許多。
柳姝青有這樣想法的人卻成了家，王筠不覺有些惋惜，可一想婁三似乎也是離經叛道不守常規之人，且二人成婚這麽些年，到也不見其疲憊之色，興許也沒她想得那般差……
官道邊的普通客棧比較簡陋，比不得城中客棧，那經久失修的木窗有些破舊，窗框裂了幾條縫，裏頭積了許多灰，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。也不知哪而壞了，這扇窗不僅合不嚴實，開著時稍一有風，便有輕微的咯吱聲 。
柳姝青望著隱於樹梢的殘月出神，她只穿了件褻衣，坐在窗前把玩著手中茶杯，憶起那日的談話，不禁暗想，不管是選擇經商還是其他，若是她想到更遠的地方看看，而非長年居於後宅，婁執會做合反應。
二人大抵會有諸多不一致的想法，以及不同的處事太度，如今雖沒什麽大問題，那往後日子一久可會因而生隔閡還不好說。
這些皆是未知數，她當初表明心意與之走到一起，是否太過草率？
思索間，婁執不知何時已來到跟前，他一手輕輕搭上柳姝青的肩頭，見其一副日有所思的模樣望著窗外出神，隨即坐到一旁問：“可是又睡不著了？”
柳姝青回過神來望向朦朧燭影下的人，看著那因火苗竄動而閃著光的漆黑瞳仁，她有些迷茫，始終想不到自己與婁執往後會如何。
她擡手覆上肩上的手回道：“是不太困，你先睡吧，我在待會。”
婁執點點頭，表示知道了，卻是一直坐於她身前，靜靜地瞧著她，絲毫無離開之意。
她沒說什麽，凝眸望那閃爍著的眸子片刻，忽然擱下茶杯，仰頭望著外頭漸漸隱於雲層的殘月，只朝外指了指，裝作隨口一問：“你覺得今夜月色如何？”
看了眼依舊躲於雲間不曾出來的弓月，婁執不明白她要做什麽，卻還是認真答道：“甚好。”
今夜的月亮彎得好似梳背，方才還未隱於雲中，風吹動柳梢，那於弓月於柳梢間若隱若現時甚美。
見他回答，柳姝青繼續說著：“已往夜間睡不著，我便愛在院裏的亭中望月，因為那處是觀月的最佳之處。可在那處看久了便也膩了，覺得月亮也就那樣。”
“後來到了別處 ，在看那懸於天邊的月兒，才發覺是另一番景色。”
“在去到更遠之處，所見月色皆是不同。若叫我一生只於婁府一方庭院觀那一景，縱是那有絕世美景，我終會覺得萬般乏味與不甘。”
婁執指腹摩著桌面的坑窪，始終靜靜聽著她講著，即使聽出了何意思，也不曾有打斷之意。
“子都，若我不願一直居於後宅，你可接受得了？”她看不出婁執如何想的，望著他的目光不禁變得有些忐忑。
婁執不答，只是搬著凳子挨到了她身邊 ，將那溫熱的手覆上她手背，目光灼灼地望著她，忽然反問：“你總為我擔心，怕我受傷，會因此讓我不在到軍中不在上戰場嗎？”
猝不及防被這麽一問，柳姝青楞了一下，看著那溫柔堅定的目光，霎時明白了什麽，她忽然一笑，回握住婁執的手，一字一句認真回道：“不會。”
“你若是不想，誰也勸不動，更不會選擇這條路。所做既是你所願之事，我不會阻止。”
柳姝青最怕他受傷出事了，可婁執曉得，便是如此，她也不會讓他離開戰場，與她一同居於宅中一生。
自己尚且做不到困於後宅一生，既是如此，他又怎能強迫她，將她的自由剝奪？
“想做什麽便去做，想去看哪兒的月亮都行，只是在這之前，你得學些自保功夫。”想了想，到底不太放心，臨了又補充那麽一句。
他不曉得柳姝青都會些什麽，不說一定要她學得如自己這般，往後還是要教她些防身用的才行。她那我見猶憐的模樣，看著容易受欺負，比起瘦如細柳的柔弱，她該壯些。
不等她插上話，便見婁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，鄭重道：“若旁人嚼舌根說半分不是，便說是我教唆的。我最是不守禮數，臉皮厚著呢任他們說去 。”
言罷，他脫了木屐將一只腳踩上一旁的凳子，似是要證明自己就是很不守禮。
“愁了這般久 ，就是因著此事，你這樣不行的，這般對身子不好，要多笑笑，來笑一個。”覺得她好似下撇著嘴，婁執一顰，當及用手指將她嘴角上提，好叫她露出個笑的表情。
若說原還笑的起來，那他這番舉動，叫她鼻子有些發酸，更加笑不出來了，可看著那張笑容，她還是將唇角上揚了些。
“既愛你，便不該將你當做雀兒，狠心將那能遨游天地的雙翼折斷，囚於籠中。我大概有許多想法是與你不同的，興許就如我眼中老一輩與我不同那般。你若覺得不對，那便如今夜這般說出來。”
他說著 ，一手攬過柳姝青，主動靠近些，蹭了蹭那光潔的額頭繼續說著：“我興許理解不了後世的觀念，也改不掉，但會盡量收斂些。”
嗅到還未消散的藥酒味，柳姝青動了動腦袋，本想起來，想起他的傷大多在背部這側肩是沒有的，且過去幾日，那淤青已淡了很多應當是快好了，如此一想便安心靠著了。
他與婁戶他們尚且有不一樣的想法，雖聽柳姝青說他們不在一個時空，但總歸是與未來相隔了千年也說不定。有些東西在他看來也許正常，可在後人看來許是糟粕。
一想有時可能在柳姝青眼中 ，他也是如婁戶那般的，他便有些難受。
可要真說改，有些東西根深蒂固，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，婁執能做得便是盡量不在她面前那般，在試圖去理解後世的觀念。
總沒有叫她去遷就自己的說法，好比他做不到去遷就理解老一輩人，或是更久以前古人的思想。
婁執不禁摟緊了身側之人，他其實也怕啊，怕柳姝青受不了他的觀念，與他漸漸離心……也許沒有永恒的愛，二人不會一直相愛，可如今婁執是真真想同她共白頭。
“好。”柳姝青靠著他，揉捏著他另一只手玩，最後主動將二人十指緊扣在一塊，比口頭上的回應叫婁執更安心。
她怕二人會因此生隔閡，如今看來這可能似乎很小，婁執接受能力比她預料得要強。
過了片刻，聽到淺淺的呼吸聲，他拍了拍身側之人的手臂，輕喚她：“姝青？”
無人回應，偏頭一瞧，柳姝青不知何時竟已靠著他睡著，而那手還扣著他的手，始終未放開。
他將目光從那卷瞧長睫上移開，看著一只蟲子飛到窗框裂縫上，續而又飛到別處。他神色覆雜若有所思道：“若是還能回去 ，你可會回去？”那聲音很低，似是在問她，又好似在自喃。
會的吧？便是父母對她不公，即便她如今心中有他，可她那兒到底是比此處好的。
她不能回去，婁執心底有些慶幸，察覺心中的自私與貪念，他有些難受，甚至因此覺得對不起柳姝青。
看了片刻，他這才將人抱回榻上 。
等他睡著，原本趟在身側熟睡之人卻緩緩掙開了雙眸。
在灰暗朦朧中，她撐著手看了婁執良久，用指腹輕輕擦過那濃密的黑眉與高挺的鼻梁。想起方才那些話，察覺他的不安，柳姝青輕嘆了息，在次將二人十指相扣在一塊，趟回了他身側。
她給不出答案，若真能回去，她確實更想回去，後世自是比如今好的，可那裏沒有婁執……她是否該在主動些？
與其想那麽多已不可能的事，還不如珍惜當下……
天剛露魚肚白，書房中亮著燈，書案間端端正正地立著早已穿戴整齊的人，這會正提筆練著字。
婁宏如今越來越懂事，整日埋頭苦學，便是沒有先生盯著，有了空閑，也不會貪玩。溫故知高興之餘，又有些擔憂婁宏這般未必就是好的。
她似乎不喜歡婁莊燁的任何一個孩子，包括婁宏，以往討厭孩子嬉鬧 ，可如今看著他們收斂天性，依舊喜歡不起來，甚至愈發厭煩。
有時看著婁二的幾個孩子規規矩矩，知書懂理，恍惚間，她好像看見了自己幼時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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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王筠笑著同她說：“我興許不會一直待在此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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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因王筠這番話眼前一亮，同時也暗暗松了口氣。“也是，若有足夠的錢財，要何姿色的男人沒有。活法那般多，也不是非得成婚生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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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筠想著成家孕育子嗣一事隨緣，原還怕柳姝青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違常理 ，沒想到她不僅讚成，還想得比自己大膽許多。
柳姝青有這樣想法的人卻成了家，王筠不覺有些惋惜，可一想婁三似乎也是離經叛道不守常規之人，且二人成婚這麽些年，到也不見其疲憊之色，興許也沒她想得那般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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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姝青望著隱於樹梢的殘月出神，她只穿了件褻衣，坐在窗前把玩著手中茶杯，憶起那日的談話，不禁暗想，不管是選擇經商還是其他，若是她想到更遠的地方看看，而非長年居於後宅，婁執會做合反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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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姝青最怕他受傷出事了，可婁執曉得，便是如此，她也不會讓他離開戰場，與她一同居於宅中一生。
自己尚且做不到困於後宅一生，既是如此，他又怎能強迫她，將她的自由剝奪？
“想做什麽便去做，想去看哪兒的月亮都行，只是在這之前，你得學些自保功夫。”想了想，到底不太放心，臨了又補充那麽一句。
他不曉得柳姝青都會些什麽，不說一定要她學得如自己這般，往後還是要教她些防身用的才行。她那我見猶憐的模樣，看著容易受欺負，比起瘦如細柳的柔弱，她該壯些。
不等她插上話，便見婁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，鄭重道：“若旁人嚼舌根說半分不是，便說是我教唆的。我最是不守禮數，臉皮厚著呢任他們說去 。”
言罷，他脫了木屐將一只腳踩上一旁的凳子，似是要證明自己就是很不守禮。
“愁了這般久 ，就是因著此事，你這樣不行的，這般對身子不好，要多笑笑，來笑一個。”覺得她好似下撇著嘴，婁執一顰，當及用手指將她嘴角上提，好叫她露出個笑的表情。
若說原還笑的起來，那他這番舉動，叫她鼻子有些發酸，更加笑不出來了，可看著那張笑容，她還是將唇角上揚了些。
“既愛你，便不該將你當做雀兒，狠心將那能遨游天地的雙翼折斷，囚於籠中。我大概有許多想法是與你不同的，興許就如我眼中老一輩與我不同那般。你若覺得不對，那便如今夜這般說出來。”
他說著 ，一手攬過柳姝青，主動靠近些，蹭了蹭那光潔的額頭繼續說著：“我興許理解不了後世的觀念，也改不掉，但會盡量收斂些。”
嗅到還未消散的藥酒味，柳姝青動了動腦袋，本想起來，想起他的傷大多在背部這側肩是沒有的，且過去幾日，那淤青已淡了很多應當是快好了，如此一想便安心靠著了。
他與婁戶他們尚且有不一樣的想法，雖聽柳姝青說他們不在一個時空，但總歸是與未來相隔了千年也說不定。有些東西在他看來也許正常，可在後人看來許是糟粕。
一想有時可能在柳姝青眼中 ，他也是如婁戶那般的，他便有些難受。
可要真說改，有些東西根深蒂固，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，婁執能做得便是盡量不在她面前那般，在試圖去理解後世的觀念。
總沒有叫她去遷就自己的說法，好比他做不到去遷就理解老一輩人，或是更久以前古人的思想。
婁執不禁摟緊了身側之人，他其實也怕啊，怕柳姝青受不了他的觀念，與他漸漸離心……也許沒有永恒的愛，二人不會一直相愛，可如今婁執是真真想同她共白頭。
“好。”柳姝青靠著他，揉捏著他另一只手玩，最後主動將二人十指緊扣在一塊，比口頭上的回應叫婁執更安心。
她怕二人會因此生隔閡，如今看來這可能似乎很小，婁執接受能力比她預料得要強。
過了片刻，聽到淺淺的呼吸聲，他拍了拍身側之人的手臂，輕喚她：“姝青？”
無人回應，偏頭一瞧，柳姝青不知何時竟已靠著他睡著，而那手還扣著他的手，始終未放開。
他將目光從那卷瞧長睫上移開，看著一只蟲子飛到窗框裂縫上，續而又飛到別處。他神色覆雜若有所思道：“若是還能回去 ，你可會回去？”那聲音很低，似是在問她，又好似在自喃。
會的吧？便是父母對她不公，即便她如今心中有他，可她那兒到底是比此處好的。
她不能回去，婁執心底有些慶幸，察覺心中的自私與貪念，他有些難受，甚至因此覺得對不起柳姝青。
看了片刻，他這才將人抱回榻上 。
等他睡著，原本趟在身側熟睡之人卻緩緩掙開了雙眸。
在灰暗朦朧中，她撐著手看了婁執良久，用指腹輕輕擦過那濃密的黑眉與高挺的鼻梁。想起方才那些話，察覺他的不安，柳姝青輕嘆了息，在次將二人十指相扣在一塊，趟回了他身側。
她給不出答案，若真能回去，她確實更想回去，後世自是比如今好的，可那裏沒有婁執……她是否該在主動些？
與其想那麽多已不可能的事，還不如珍惜當下……
天剛露魚肚白，書房中亮著燈，書案間端端正正地立著早已穿戴整齊的人，這會正提筆練著字。
婁宏如今越來越懂事，整日埋頭苦學，便是沒有先生盯著，有了空閑，也不會貪玩。溫故知高興之餘，又有些擔憂婁宏這般未必就是好的。
她似乎不喜歡婁莊燁的任何一個孩子，包括婁宏，以往討厭孩子嬉鬧 ，可如今看著他們收斂天性，依舊喜歡不起來，甚至愈發厭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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